張銘恩聽見有人叫他,轉頭就看到了鹿知之。

這小姑娘看起來十幾歲的樣子,心細膽大,有著與年齡不符合的沉穩。

第一次是在停尸房,她思路清晰,絲毫不見懼怕。

第二次就是田雨帶刀殺人,她姐姐都嚇得不輕,而她一臉的風輕云淡,仿佛只是看熱鬧一樣。

小姑娘不緊不慢地走到他身邊,眼神清明。

“張警官,好巧啊,在這里遇到您。”

張銘恩笑著回應。

“鹿小姐,好巧啊,你怎么在這?”

鹿知之一直都覺得,事無不能對人言。

“這個工地是我親屬家的,我來幫忙看看風水。”

“您是來辦案的么?”

張銘恩從來不信這種風水迷信之說,所以對鹿知之的話也沒有在意。

“嗯,這工地里出事故了,無法確定是人為還是意外,現在停工,你最好不要在這里逗留。”

鹿知之眼神堅定。

“我知道的,這工地里出的事情不是意外。”

張銘恩頓時來了興趣。

“你怎么知道不是意外?小孩子家家的,不要胡說。”

鹿知之對張警官的態度十分熟悉。

她見過很多張警官這樣的人。

大多數都是醫生,老師,和警察。

他們接受的教育與鹿知之做的事情相悖。

這類人身上自帶正氣和功德,一般邪祟不敢近身,所以他們幾乎沒有遇到過科學解釋不通的事情。

比如醫生遇到疑難雜癥,就像任誠那樣。

他們將這些病癥列為疑難雜癥,兢兢業業地尋找病因,為病人減輕痛苦。

可這世界上總有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,不過每個人的信仰不同罷了。

鹿知之不欲爭辯。

“張警官,這件事不是意外,也不是人為,而是邪祟。”

張銘恩當了十幾年警察,遇到的事情不少。

他并不一味地認死理,偶爾也會認同一些無法解釋的事。

只是他不相信,這么小的女孩子會懂這些。

“你小小年紀,還懂這些?那你給我說說,這是怎么回事?”

張警官的笑容帶著戲謔,好像在看一個孩子。

鹿知之也笑了,反正她也要看一看,不如就幫張警官解惑。

她拿出羅盤,口中念訣。

羅盤飛快地轉動,然后停在了西北角。

鹿知之指著那邊。

“那里的小倉庫,有人上吊自殺了。”

張銘恩的眉頭幾不可查地皺了一下。

尸體是工地打更的老頭清晨發現的,他們直接封鎖了消息,帶走了尸體,也勒令工地停工。

消息不可能擴散出去,這小姑娘怎么知道?

鹿知之看到張警官的眼神,明白自己說對了。

她再次捏訣,羅盤繼續轉動,指針又停在了倉庫。

“那個倉庫在吊死人之前,還發生過火災。”

這些讓張銘恩徹底震驚了。

因為工地的消防設施不齊全,怕上面查出來罰款。

所以發生火災的事情,工地的負責人根本沒跟他們說。

還是他們進現場的時候看到了火燒的痕跡,這才問出來。

這件事,她更不可能知道!

鹿知之沒有管呆若木雞的張警官。

她用眼睛丈量了倉庫,邁著八卦步,一步一個腳印地慢慢走著。

走到一片空地旁,她從兜里掏出香爐,點燃三柱香。

“敬天地鬼神,諸事皆宜,大吉大利。”

鹿知之將香插在香爐里。

可剛插進去,香便熄滅了。

張銘恩看著那小姑娘親手點香,嘴里念念有詞后,香熄滅了。

她本來就冷清的臉上,浮現出為難之色。

接著,她又點燃了香,向四方鄭重鞠躬后再次插入香爐。

那香又滅了。

他揉了揉眼睛,不可置信地看著一切。

張銘恩抬手揮了揮。

天朗氣清,無風無雨。

那燃起來的香,怎么會滅呢?

鹿知之搖了搖頭,將香爐收起來,走回張警官身邊。

“怨氣太重,不肯受我的香火。”

張銘恩想起他的法醫同事,解剖尸體時也會點香。

他年輕不懂事,曾經笑話過同事。

同事告訴他,必須點香敬告死者,如果死者不同意解剖,香會滅。

可張銘恩從來沒見過滅掉的香,所以他覺得這只是個習俗而已,沒有真正的意義。

他不自覺地脫口而出。

“那怎么辦?”

鹿知之耐心解釋。

“這個工地原來是村民的宅基地,這塊地方應該是曾經的祠堂,用來供奉祖先的。”

“開發商不尊重人家習俗,強拆了,惹了老祖宗不高興,所以才一直出事。”

“現在只能請開發商來‘上大供’平息一下老祖宗們的怨氣。”

“否則,這里就永遠都不能施工。”

鹿知之長舒一口氣。

看來少不了跟任家再牽扯一段了。

鹿知之抬手揮了揮。

“我要走了,張警官,再見。”

張銘恩還在驚訝中,聽到鹿知之跟他說再見,也下意識地揮了揮手。

“再見。”

鹿知之往大門口走去,車等在那。

走到一半,又走了回去。

“張警官,可以給我九塊錢么?”

張銘恩被問得一愣。

急忙掏了掏兜。

翻出一張十元的錢給了鹿知之。

“你是忘記帶錢了么?我身上帶的零錢少,要不然我送你……”

鹿知之打斷張銘恩。

“我就要九塊。”

然后她熟練地從兜里掏出來一塊錢遞還給張警官。

鹿知之神色變得更認真起來。

“張警官,既然你給了我賞錢,那么我就有義務替你趨吉避兇。”

“今天你出任務的時候,一定要穿上防彈衣,請千萬,一定要穿上。”

張銘恩聽到鹿知之這樣說,終于釋然了。

就是個小姑娘而已,怎么可能懂什么風水呢?

不過就是遇見幾次,想搭話而已,畢竟她姐姐的案子還沒結。

張銘恩笑了笑。

“小姑娘,你就不要擔心我了,我今天下午請了假,不會出任務的。”

鹿知之對他的不在意也不生氣。

剛才玄音鈴響的時候,她就知道她說的話,張警官不一定會相信。

不過緣分使然,她只能說到這。

說得太多了,介入了別人的因果,是要受牽連的。

但鹿知之跟張警官打過兩次交道,知道他是個好人,不忍心才多說了兩句。

“今晚八點,無論你在哪里,在做什么,穿好防彈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