書生陸皓明變得忙起來了。今天晚上約幾個人打牌,明天晚上約幾個唱歌,后天晚上約幾個喝點小酒。周末約幾個人去釣魚。
他發現教育局并不是鐵板一塊,而是漏洞百出。人們開始還有所節制,慢慢敞開心扉,他們最恨的是馬小松。
馬小松除了在幾個副局長面前還保持著應有的禮貌外。他連資格最老的朱科長也不尊重。
朱科長釣魚時,氣憤地說:“我操他娘的,以前唐主任當主任時,你們辦公室的人都謙虛。
現在除了你陸主任之外,連那個小張都是用命令的口氣跟我們科長副科長說話。”
老王說:“要是那個馬小松上去當了副局長,那就更不得了啦,估計我們這班老家伙都會被他當孫子罵。
你看小張,幾乎天天都要被他罵一頓。可憐小張在馬小松面前反而像條狗。”
老莫說:“還是陸主任硬氣,敢跟馬小松吵。吵得好。”
陸皓明想,原來大家都恨馬小松。其實也恨陶之春,只是沒說出來而已。便說:
“釣魚釣魚,不議論那些沒意義的事。我是逼得沒辦法才和他吵一架,誰敢得罪他啊。他是二局長。”
體美文藝科寧科長說:“現在不是二局長了,夏局長不是魯石山,魯石山是教書的出身,身上還是有點書生氣。
夏局長這人沉穩得好,做事滴水不漏,上次有件事,就是全縣文藝調演內部審查節目,過了八點,陶局長還沒來。
夏局長問馬小松,到底幾點開演。馬小松說八點。夏局長說現在是八點了,就開始吧。
馬小松說陶局長還沒來。
夏局長立馬虎起臉,說陶局長不來就不審節目了?這么多學校的學生,他們演完還要趕回去。要有個制度嘛。
幾百師生等陶局長一個人,傳出去,對陶局長有利嗎?你不是為陶局長好,而是壞敗陶局長的名聲。”
老莫和朱科長聽了,鼓起掌來,說:“你不講我們還不知道。”
陸皓明只聽不參與。心想,夏局長真的不錯。先給這個橫行不法的馬屁精來個下馬威。
夏局長確實比魯石山厲害。敢說敢做,邏輯嚴密,就是陶局長知道了,也覺得夏局長說的對。看來,自己應該多和夏局長接近。
……
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個月,陸皓明覺得自己又回到了汪局長時代,除了少數人,大家都跟他打得火熱。
只是老六那兒,仍然沒有消息。
他也不好催。畢竟只要團結好同事們,他年底就可以基本過關了。待到明年下半年,再調到魯石山那邊去。
有一天晚上,文娟對陸皓明說:“這才像曾經的你。”
“曾經我怎么樣?”
“在汪局長那個時代,你就這么忙。那時候多有沖勁。后來沒當上主任一下就蔫了。
現在又忙起來了多好啊。沒當上主任過幾年再當,你就是順當日子過慣了,受不起一點挫折。”
陸皓明心想,你是不知道我的處境。不是沒當上主任的問題,而是被人欺負得快過不下去。
文娟說:“現在你過得多好啊,不想當那個主任,跟同事玩玩牌,釣釣魚。你的氣色都好多了。”
陸皓明笑笑:“夫人指教的對。當時幸虧找了你,這么賢惠。唉,你當初怎么看上我的?”
“還不是余姨會哄?說人英俊,學歷高,重點大學畢業,會寫文章,還是局里辦公室副主任,以后局長副局長是壇子摸烏龜,十拿九穩,簡直把你吹上了天。”
陸皓明笑道:“如果感覺上當受騙,現在退貨也不遲。”
文娟狠狠地白了他一眼,說:“早點睡吧。也不能老是看書。”
陸皓明卻睡不著。幾乎每一個晚上,他都有種期待。為了這種期待,他的手機從不關機。
今晚,他好像有種預感似的,因為來了一個外地的同行考察學習團。
每當有這種考察學習團過來,陶局十分客氣。一定要喝酒,還要給這些人準備送土特產。
因為陶局也常常去外地“學習考察”,吃香喝辣,后尾廂里還裝滿了各種“考察”禮品。
這種幸福的“學習”,陶局樂此不疲。一個月不去“學習”一次,他就會身體不舒服似的。
來而不往非禮也。你去了人家那兒,人家肯定要回訪。這個考察學習團昨天就傳真了公函到辦公室。
馬小松就忙碌起來,制訂了詳細的考察方案,包括去市一中看哪些項目,去一個鎮中學聽一場公開課。
說起這場公開課,好像是這幾個月的一件新鮮事,吸引不少外地教育部門組團來聽。
因為上這節課的老師叫汪亞梅,長得特別漂亮。而她上的那節著名公開課是初二生理衛生課中“生殖系統”。
之所以大家愿意去聽,因為反差極大,一個未婚的漂亮女老師,嘴里不斷地吐出“精子卵子”之類的詞,大家都感興趣。
這些學習考察團來了,基本是兩大任務,一看漂亮女老師講生殖系統。二是喝酒。
馬小松今晚喝多了,會不會又去放松放松?因為上次他遇到馬小松,陸皓明事后才記起。也是來了一個外地學習團。
文娟催他:“睡覺吧。不要熬夜。”
陸皓明說:“這本書特別好看。”
任志遠的預感非常準確。在他等待的時候,馬小松那邊正上演一場大戲。
馬小松陪陶局長在夢江南大酒店應酬,今晚他喝得并不多。不過,他的樣子看上去有些醉意。
吃完飯后,接下來就是陪客人們洗腳。
洗完腳后,陶局也回去了,他又開了一間房子。
他經常這樣,借口說酒喝多了就睡在賓館。
不過,他根本沒醉,清醒得很。大約十一點,他按耐不住,想起了那個“三娜美發店”的韻子。
他也是偶爾經過那條巷子,發現那巷子里多了幾家美發店。他只往里面瞟了一眼,就有個長得又白又豐腴的女子出來向他招手。
那一刻,他好像靈魂出竅,變成了僵尸,身子飄起來,一步一步地移了進來。
玩完,那女子告訴他,自己叫韻子,如果想玩就可以叫她,還給了他一個手機號碼。
此刻,馬小松狂躁不已,他想到公共電話亭打一個電話,把韻子約到賓館里來,又怕這女的記住房間號碼。
女子回去記一下收入,某日某日,夢江南大酒店304房間,收入多少。一旦這女子出事,就會報出來。
所以,他決定還是去店里解決。
深夜一點,他才行動,在外面的公用電話亭撥通了韻子,問她睡了沒有,店里還有沒有人。
得到的答復是馬小松驚喜不已。韻子告訴他,她現在不在店子,在店子往前500米的地方租房內,然后告訴他怎么走。
馬小松太高興了,租屋內比店子里安全多了。他一個人在深夜急行軍。
十五分鐘后,他到達了韻子租居的地方。
半個小時后,馬小松就徹底崩潰了,此時,他與韻子已進入了派出所。
……
已是凌晨兩點,陸皓明的手機鈴聲大作。
他生怕驚醒文娟。馬上接通,走到衛生間去接電話。關上門后,他的心還撲撲直跳。
“大哥,事已辦妥。”
“你說,說得詳細點。”
任志遠在電話里大致描述了一下過程,然后說:“你休息吧。”
陸皓明一整夜都沒睡好,想像著明天如何看大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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