搶救室外。
遲夫人咬牙切齒,來回踱步,氣得要吐血,同時又惶恐忐忑,為遲域的安危而擔心不已。
她就回莊園去帶孫子過夜的功夫,她這800個死心眼戀愛腦的兒子又把自己作進了搶救室!!
遲域他爹海外訪問結束,回程飛機剛停穩,接到了遲夫人打來的電話,坐車往醫院趕。
戒嚴三條街,內外清場。
病房里。
遲域已經被搶救回來,冷白的手背上扎著留置針,他掛著點滴,靠坐在病床上,低頭垂眸,靜默不言,仿佛跟這個世界斷了關聯。
遲老爹進來時喊了一聲域兒,沒聽到遲域的回應,他就坐在病床旁邊,也不再說話。
父子兩人相對沉默。
半個小時后,遲老爹拍了拍遲域的肩膀,走了。
之后。
遲家上上下下,從老宅到莊園,從傭人到叔嬸,所有跟蘇迦妮有過接觸的人,都主動參與驚鯢重生的數據采集。
遲域搶救回來了兩天,依然茶飯不進,全靠輸液營養針吊著。
遲夫人無奈之下抱著孫子來病房看他。
遲小澈降落在遲域的病床上,小短腿壓著雪白的被子,夠過去,抱住遲域的脖子。
“粑粑…”
遲域眼皮掀動,摟住他。
餐食端上來。
遲小澈在遲夫人的示意下,抓起不知道什么餡的包子塞進遲域的嘴里,遲域沒拒絕。
見他咽下去,遲夫人神經松了松,忍著的氣爆發而出,卻又因為怕再刺激他,語氣陰陰涼涼的。
“要我怎么說你?”
“你要做個有責任有擔當的人,就不能只對蘇迦妮一個人負責,你們都還有父母有孩子。”
“你們不為自己想,也得為孩子著想。婚是你們非要結的,孩子也是你們非要生出來的。”
遲域不語。
手指握起勺子,喂遲小澈吃飯。
遲夫人忍著一肚子的罵,出了門。
門外江特助和許助理表情嚴肅又為難,像是在討論什么棘手的事情,見她出來,都禮貌地打招呼。
遲夫人問道,“有事?”
“是有個事。驚鯢這個項目已經投了接近1000億,財務總監那邊表示明面上的現金儲備都見底了,想請遲總給個指示,可是遲總現在這樣,我怕去問了,會刺激到他。”
“繼續燒。”
“可是夫人,資金的流動跟不上這燒錢的速度,是不是應該停掉公司的哪個項目?”
“不用停。”
“?”
“幾百億,我給就是了。”
“??”
遲夫人找遲域他大舅,從娘家挪調來了800億。
氣歸氣,遲夫人還是認真地跟祁凜淵溝通,一次次地往驚鯢重生里補充屬于她的那份數據。
*
遲域搶救回來第四天,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遲七叔也來到他的病房。
“好久不見,小域。”
遲域抬頭看到是他,發白的唇蠕了蠕,聲音干澀,“小叔。”
“小叔這次來有公事,你小子突破的技術有億點驚人,叔我被派過來看看,能收編的就收編。”
“哦。”
“具體的細節以后再談。現在講私事,你和迦妮丫頭的事,我都聽說了。”
遲七叔拍了拍遲域的肩膀,“小叔很抱歉,遲家是這樣的遲家。”
遲域吐字艱難,聲音痛苦,“不是遲家,是我。”
是他讓她生病。
是他沒有保護好她。
如果他每天都把她帶在身邊,遲家誰又有機會傷得了她?
她從始至終都沒有在意過遲家人怎么對她,她只在意他對她怎么樣,只有他能影響她。
都是他的錯。
是他親手磋磨去她的明媚,是他親手摧毀她所有的驕傲把她變成卑微又沒有自我的人。
明明是他讓她生病成那樣。
她到最后卻不是怪他。
不是怨他。
不是恨他。
她到最后還在想她配不上他了。
想到蘇迦妮說不配時的神情,遲域心臟突然又絞著痛,他的老婆是經歷過多少心理折磨,才陷入自耗的精神怪圈。
她痛苦過多少次。
為什么他不早發現?
為什么?
遲域手指瞬間發冷,像是溫度都被從指尖抽離,他發白的薄唇倏然變了色,逐漸地向青紫色靠攏。
“滴滴滴………”
儀器突然響起來。
祁凜淵飛奔進病房,拿起病床旁準備好的針劑,拽過遲域的手臂,猛地一下扎進去。
遲七叔:“………”
遲七叔到現在才終于明白,為什么大哥要讓他抽空親自來這么一趟。
如果不是親眼所見,他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他遲家最能打的小輩,他最欣賞的小域,居然變得如此脆皮。
遲域狀態穩定下來。
祁凜淵反復確認,又嘆著氣交代了幾句,才出去。
遲七叔看遲域防線全失,滿臉是不加遮掩的痛苦,看出他陷入了自責的深淵,他坐到他病床邊的軟椅上。
“跟你聊聊小叔的故事吧。”
“當初小叔想娶一個姑娘,全遲家也激烈反對,也有很多人從中作梗。小叔做了跟你不一樣的選擇,先立業后成家。”
“可惜,等小叔有話語權時,小叔想娶的她已經嫁給了別人。”
“我晚了一步,她沒等我。”
“那些年,我也想過,什么第一世家,虛名而已,如果后代子孫都要權衡利弊做犧牲,那遲家給的庇護到底是什么?”
“為了留在遲家而永失所愛,值得嗎?”
“后來,小叔想通了。”
“它確實是虛名啊,但誰都可以不在意它,我們不可以。我們長在世家的榮華富貴之下,受祖輩幾百年的拼搏和犧牲而來的恩惠和庇護,如果哪天家族散了,關系斷了,才是遺憾。”
“叔不想,遲家沒落在叔這一輩。”
“愛情也許能給人幸福,但總歸不是所有。小叔可以終生不娶,但不能對不起遲家。”
“小域,小叔很高興你有不一樣的看法,你的思想進步了,也做出了更明智的選擇。”
“誰的指責都別聽。你勇敢地邁出了結婚這一步,你的迦妮也很勇敢,你沒錯,她也沒錯。”
“如果你還覺得對不起,把她帶回來,親自跟她說。”
遲七叔站起來,重重地拍了拍遲域的肩膀。
“如果連你也沉溺過去,耽于悲痛,應該就沒有誰能喚醒她了。”